“笔下有是非曲直,笔下有毁誉忠奸,笔下有财产万千,笔下有人命关天。”这句话他从入行听到了现在,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听进去了。
他半路出家做了个记者。他弃医从文一开始是怀着和鲁迅一样的热血和情怀,但这情怀是何时被麻木所取代的。从他老师当初给他的评价:“珍惜天赋,保持怜悯。”可窥见一点当初的一腔热血。
看着自己撰写的新闻阅读量逐渐飙升,不大不小地引起了一番讨论,再不动声色地为不久后更大的“新闻”做好铺垫,他无动于衷,他心想“虚假新闻”,一但信的人多了,也便具有新闻最最基本的真实性了。他很清楚,人都是为了自己所“看见”所“认为”的所“义愤填膺”,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正义”发声。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在自己第一次发表了那一篇被上头逼着写的虚假文章却收到了以往兢兢业业一个半月才能赚到的钱,还是被蒙在鼓里的民众夸扬称赞的?他想:这些不重要了,已经深陷进去了,何必再纠结什么时候走进泥潭的。
他也曾试过逃避,反抗,坚守自己的初心和情怀。可他的情怀是什么?是“慈母手中线”,是“丹心照汗青”,是“落花时节又逢君”。听起来很美好,现实不吃这一套。就连那一向待他严厉的导师也以从未有过的宽容口吻骂他愚蠢。“螳臂挡车,你一个人又能改变什么呢?你什么也改变不了。烈士坟前的草早已及膝,但太阳照样升起,世界一派欣欣向荣。”
“珍惜天赋,保持怜悯。”这句话和他的怜悯早已被生活这把锉刀磨成了木屑,消散。他想人就像鱼,终其一生为了饵要上钓,其中或多或少会付出代价,也许是和别的鱼争得头破血流,又或是鱼自己咬得太紧伤了自己。
总有人说别人的眼光不重要,可舆论杀人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们塑造英雄时不遗余力,他们毁灭英雄时欣喜若狂。忽然他就觉得自己不再是一条苦苦寻饵的鱼,而是手有钓钩,钩上有饵的人。以笔为饵,会有无数的鱼为了自己的利益上钩;以笔为钩,仅一篇文章就可以钩住一条濒死的鱼。
“笔下有财产万千,笔下有人命关天。”你来我往,愿者上钩罢了。